大榆树

高山

固贤乡甄家庄村西，耸立着一棵硕大古老的榆树。它的茎围三四人才能合抱住，高约五六十米。树大根深，枝繁叶茂，是人们春夏之季休闲乘凉的好场所。听村里老人讲，它还是一棵神树呢。有一年春，高氏一家将它卖与临县人，第二天，这家主人就患了病，卧床不起，不思饮食，看医服药无剂于事。万般无奈之下，想到是否与卖树有关？于是拿上赎金跑到临县找到买树之人，说明原委，说尽好话，多给了人家一些银两，赎回了树。说来也怪，过了几天，主人痊愈，身体康复，能下地干活了。

从我记事起，每年一到清明节前后，人们饭后茶余，就聚集在这里。谈天论地话古今，谋划未来与经营，种植饲养家家事，祈盼今年好收成。特别有趣的是，闲遐之余，人们成群结队拿上粗绳来到大榆树下，把三四条绳连起来，拴在大榆树横伸出来的一根粗枝上荡秋千。这根横枝上能拴上好几根绳子，有好几对人玩。那青年男女，两人一组，有的异性，有的同性，面对面，站立身，脚踩绳索，手抓绳索，悠闲的很。初起荡的不高，后来越荡越高。他们嘴里哼着曲儿，唱着民歌，开心快乐，好不惬意。兴致高时开展竞赛，看谁家荡的高，比谁的歌曲迷人。那时的我多么羡慕啊。

文革时期，就在这棵大榆树下砌有四米多高的墙墩，泥的平光光的，请来外地有名的画家，画上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画像。人们每天出工、收工都要在这儿会合。按队别站，一排一排，整整齐齐。有“水保队”、铁姑娘队”、“民兵连”、“毛泽东思想宣传队”……由一大队长统一指挥。每天不变的顺序就是，首先向伟大领袖毛主席敬礼，然后早请示，晚汇报，最后高唱《东方红》或《大海航行靠舵手》歌曲，完毕才各自回家。这些内容天天如此，年年如此，一直延续了好几年。

那时，虽然物质缺乏，生活清苦，但人们觉悟高，精神好。在村党支部的领导下，战天斗地，让山岭低头，让河水让道，让黄土变金，让庄园变貌。白天拼命干，晚上加班干，关键时刻连轴转。一张模范奖状，一朵光荣大红花，足以让你乐的合不拢嘴，晚上睡觉还笑出声来。几年功夫，甄家庄村民就在这棵大榆树下，在毛泽东思想指引下，实干苦干拼命干，增产增收村貌变。修建了金生桥、幸福桥，人们出行方便了；修建了二座蓄水池，平地能够早涝保收了；修了几千亩大寨田，垫出了几百亩河滩地，粮食增产了，解决了村民的温饱问题。

同期，就在这颗大榆树下，村里经常召开批判大会。那些地富反坏右分子，头戴高纸帽，五花大绑被民兵押上台，接受村民的批斗。会场上群情激愤，吼声如雷，口号声此起彼伏，声势可谓浩大。村里偶尔有个别小偷小摸的，一经发现举报，也要上台亮相，接受批判。因此，村风正，民风淳，那时全村几乎没有失盗的，可谓是夜不闭户，道不拾遗；村里也没有赌博、卖淫嫖娼的，谁敢呢，丢死人。

上世纪七十年代初，县里组织人在这棵大榆树的上方修建了二十几孔石窑，用来储藏粮食，这就是甄家庄粮站。它供固贤公社的村民干部卖粮买粮。每年秋冬，一到交粮时间，按片按村进行。人们把最好的、颗粒饱满的粮食卖给国家，把瘪的、风头上不好的粮食留给自家吃。每当这时，大榆树下就聚集了一大群人，人们等着工作人员验收、过磅、开收条。虽然累了一天，饿了一天，但只要交了粮，完成了征购任务，心里那个美呀，甭提了。

改开以来，村里的年青人向往外面的世界，纷纷走出山庄窝铺打工谋生;孩子们也向往城市，举家搬迁进城读书。村中留下少数儿童和一些上了年岁的人，再也听不到出工的号角声，再也不用集结到大榆树下请示汇报听训示。单门独户自耕植，春种秋收丰衣食。何时下地，何时收工，种啥，怎种，完全自己说了算。活便了，富裕了，兜里有钱了。你看吧，农闲时节，大榆树下仍有不少人聚集。大家谈论着改开以来的新鲜事，谈论着祖国的新变化。老年人腰上挂个收录机，那美妙动听的歌声能陶醉人；年岁不太大的手里拿着智能手机在刷屏观看；还有的下棋打扑克；小姑娘们穿着花花绿绿的服装，有的在跳绳，有的在跳舞，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

上世纪九十年代末，村上接连出了几起事故，死伤几个年青人。村里年长的人就说，祈求老神树吧，保佑我们平安吉祥。于是人们就给老神树披挂红绸，放爆竹，在大榆树下唱了三天戏，祈福求安。至此，村里再没有伤小口，即非正常死亡。

大榆树，你几经沧桑，见证了一切，你依然傲立、挺拔，庇护着全村人。